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南宮明遠將儲君之位傳給了南宮闕，次日，是他與衛國公主的大婚之日，然而這一場禮並未成。

彼時，看著身著白衣的我，南宮闕眼中露出欣喜，前來的司禮卻被我一箭穿心。

眾人大驚，隨著我前進的腳步紛紛後退。

衛國公主上前攔在南宮闕面前，我一手鉗住她的脖頸，南宮闕立時阻止：“小棲兒——”

我轉頭看向他：“你殺我哥哥時，知道自己是誰嗎？”

他詫異地看向我：“你——知道了？”

我沒有回答他的問題，甩開手中的人，帶著一身戾氣道：“這夕嵐國百姓的命拿來抵雲崖頂師兄弟的命如何？”

此話一說完，肩上貫穿一支箭，南宮闕上前想要查看，我退卻一步回頭看向人群，只見一名侍衛握著弓，膽戰心驚地看著我，我拔下肩頭箭，反手射回他胸膛，嚇得眾人又是一陣退避。

“殺人不眨眼，她、她是妖女！”一人說道。

隨其後，人群稀稀落落有人迎合，可到底無人敢上前。

我擡手拔下發間簪，問堂中人：“敢問在座的諸位，當年都有誰參與雲崖頂圍剿一事？”

眾人聞言，埋頭不再議斥。

看著他們這般反應，我苦笑一聲：“看來，諸位都有份？”

“那……那是他們該死！”

我的笑容僵在臉上，心中痛恨無比，轉瞬一簪射向那人脖頸，一擊斃命。

眾人更是退怯，衛國公主裝著膽子又再上前：“你不分青紅皂白傷人無辜，會遭報應的！”

我冷眼看她：“你又知曉遭報應的會是我？”

她一時有些啞口，南宮闕拉著她護在身後，上前同我解釋：“當年的事並非你想的那樣。”

我目不斜視地看著他的眼：“那是怎麽樣？”

面對我的質問，他卻說不出話了，他環顧一眼堂中人，最終只道：“你若要尋仇，沖著我一個人來。”

我深吸一吸：“好。”

衛國公主意欲再攔，我卻已經拎著他離開喜堂。

我帶著他回到當年哥哥曾住過的青雲殿，腳步方才停下，他一把將我攬入懷中，聲色還有些哽咽：“小棲兒，你能言語了。”

我伸手推開他：“告訴我當年的真相。”

我不相信他會癡狂到殺了我的至親，一定有我不知道的緣由。

可面對我的求問，他始終不願回答，我又逼迫道：“你這般守口如瓶為了維護誰？你皇兄還是你父皇？你若不願告訴我真相，我就將這些人統統殺了，直到你說出來為止。”

他扶住我的肩膀苦求道：“小棲兒，你若不解恨，我隨你處置，要殺要剮隨你意，不要再傷害其他人，一切因我而起，與他們無關。”

聽他所言，我心中酸澀，忍不住問他：“為何你肯護這所有人，唯獨不願意護著我呢？難道我就不值得你回護嗎？”

他難為地看著我：“小棲兒……”

我摘下他腰間半枚君影，轉身不再看他，亦不想見他這幅難言之隱的模樣：“南宮闕，我和你，已經不再走一條路了。”

說罷，我設下結界軟禁他，轉身離開。

臨至正門前，又有一個熟悉的影子出現在眼前。

“姐姐……”洛雲崖遲疑地看著我，似乎不確信該不該這樣稱呼我。

我亦坦然承認地喚了他一聲：“小芽兒。”

他欣喜之餘面上是掩不住的擔憂：“南宮哥哥他……姐姐，你不信他？”

我沒有回答他這個問題，只囑咐了一句：“顧看好正倩。”

從“尹奕”身死我便知曉有人想要利用我的恨意去殺南宮闕，只要我活著，這一份恨意就不會消減，而這一切的源頭都來自於當年的鳳凰神女。

為了弄明白原委，我決定再回一次雲崖頂密室。

洛雲崖跟上我的腳步，如影隨形，我止步，他亦止步：“姐姐——”

我未轉頭，問他：“你還有話要對我說？”

他凝遲了一下，才道：“這六年裏，我不知道姐姐經歷了什麽，姐姐說過，把小芽兒當家人一樣看待，如今……小芽兒長大了，可以同姐姐一起承擔……”

這六年裏所發生的事他一無所知，對他來說究竟是好還是壞呢？

或許就像南宮闕曾經問過我的話，那個被蒙在鼓裏的人，當真會覺得幸福嗎？

我思慮了片刻，終是答應他：“好，我們一起承擔。”

--

回到雲崖頂，尋覓到當年的密室，我未及同洛雲崖解釋，卻見裏頭有兩個人影。

我看了一眼身側的洛雲崖，轉頭推開半掩的密室門，正見尹正倩手持一柄劍刺在風驚蘭腹部。

“蘭姐姐！”洛雲崖的驚呼引得尹正倩回過頭來，見到門前的我和洛雲崖，她匆忙拔出手中劍。

風驚蘭跌坐在椅案前，捂著流血不止的腹部面色蒼白。

我與洛雲崖幾乎同時臨至風驚蘭身前扶住她。

“哐當——”

尹正倩扔了手中的劍，魂不守舍地後退了兩步，搖著頭解釋：“我……我不是故意的……”

“不是故意的？”我轉臉質問她，“不是故意傷風驚蘭，那你的劍想殺誰？”

她倒退一步跌坐在地，眼中閃過淚光：“是她……是她殺了我哥。”

我按住風驚蘭的脈門，到抽一口冷氣：“你如何知曉是她所為？”

尹正倩顫顫巍巍道：“是……是有人告訴我的。”

“啊棲……”風驚蘭握住我的手，“別怪她。”

我蹙著眉看她：“我可沒你這般菩薩心腸。”

風驚蘭勉強笑了一下：“她毒性尚未完全解除，自然難以自控。”

她從袖中取出一枚藥瓶遞給洛雲崖：“這些給她服下，她的毒就會解全了。”

“蘭姐姐……”洛雲崖亦是難掩心痛，握著她的手不知說什麽好。

風驚蘭又看向我：“你的言語既已恢覆，想必此來是想問我當年雲崖頂一事吧？”

我輕吸一口氣，點頭。

她摘下腰間半枚玉佩，塞至我手心：“以你之血，君影重合，便一切可知曉。”

我收好藥瓶，摘下從南宮闕那兒取來的半枚玉佩，依她所言以血融合兩塊玉佩，隨著玉佩重合，當年場景一瞬湧入腦海。

“棲棲在恨哥哥嗎？”

我聞聲回頭，只見在我院落中的大火裏，出現了哥哥的身影。

“哥哥……”

未曾喚出口的話在口中盤旋，卻見他向我走來，我感受不到幻影中火灼之痛，心卻如銀針穿孔，密密麻麻泛著疼。

大火舔舐他白衣裙擺，他卻沒有絲毫退卻，鳳凰之火，何人能擋？

“棲棲一定恨我吧。”他似喃喃自語，不停地向我走來。

“不是的……”我開始焦急，試圖同他言語，“哥哥，那些話都是假的，不是真的。”

我搖著頭，一次次穿過他的幻影，一次次喚他，可他始終不曾回頭，往火海中去。

“我不怪你，從來沒有怪過你！”

“棲棲說過這天下誰人做了對不起我的事我都可以不原諒，唯獨對哥哥不會，哥哥你聽到沒有？”

“我從未想過和你恩斷義絕，妹妹只是不想哥哥會傷心會難過，哥哥……”

可是他聽不見，再也聽不見我對他的原諒。

他以自身之軀渡我肉身，重塑我的魂魄，讓我擁有了屬於自己的肉身之軀，從此與他血肉不分離。

--

二十三年前，南宮明遠的愛妻沈慕沈皇後，帶著病中的小皇子四處求醫，尋求於雲崖頂。

雲崖頂封存著一顆鳳凰魂魄，得此魂魄者，能承繼它的一切力量，但同樣也亦被其反控，乃至禍害蒼生，此事也只有雲崖頂歷代掌門人和夕嵐國每任君王知曉。

爹爹身為仙首，不能為一條人命堵上天下人的命，從而拒絕了沈慕。

可沈慕救子心切，夜中潛入密室偷渡鳳凰魄，渡至一半時叫守衛發現，急於逃跑而跌落山谷受了重傷，最後不治身亡。

半顆魂魄溶於小皇子體內，一來不易取得，二來小皇子也必然殞命，南宮明遠苦苦哀求，爹爹心有不忍，只好就此作罷。

為了控制小皇子體內的半顆魂魄，爹爹暗中從哥哥體內取了一根軟肋，以這剩下的半顆鳳凰魄締造了我，並於那時派人至夕嵐國告知南宮明遠，說是母親誕下一女，為彌補當年過錯想為二人定下天地姻緣，南宮明遠不知其因，同意了這樁聯姻。

而南宮闕正是當年的小皇子。

往後若我與南宮闕能夠控制得好這鳳凰魄的力量，相互壓制，自是皆大歡喜，若是控制不得，只待殘魂合二為一，將我與他一同封印在這顆魂魄裏。

“你哥哥為你取消這樁婚姻，是知曉你已無法控制自己體內的力量，卻又不願你以身殞命，故而想將你帶回雲崖頂，廢去你一身修為，終身圈護在身旁。”

風驚蘭的話語拉回我的思緒，我看向她，她又道：“他知曉你貪戀凡塵，可又不願你因此而自責，故而替你攬下了所有罪名，即便你恨他怨他，他也待你是他至親之人……啊棲，如今，你可明白？”

我看著手中的玉佩，眼淚模糊了視線，我竟這樣耿耿於懷了三年。

“汲嫣受人蠱惑，做了錯事，你有心放她走，你哥哥都知曉，他與我成親是為了讓我爹名正言順地承繼仙首之位，也是為了讓我以百裏一氏的身份得知當年秘境之事，從而獲得渡魂之法。”

“我本以為此法你二人都能存活，可在我渡至一半時他抓著我的手將自己畢生修為都給了你，他告訴我，只有他完整的魂魄才能壓制你體內那半顆鳳凰魄，保你此生平安無餘……”

說到此處她淚眼朦朧：“我想收手已經來不及了，他甚至封了我的靈脈不許我去救他……他的托付裏，除了雲崖頂之外，就只有你。”

後來，我被遣送至山下的一處村莊裏，待她再去尋我時，我已不知了去向，她無法光明正大地尋我，這一尋，就是三年。

她伸手撫著我的臉：“那日我將你從修煉場救回來時，雖然你變換了容貌，可法器認主，君影感受到你哥哥魂魄的湧動，所以那時候，我就認出了你，故而有意試探……”

我含淚問她：“所以，從始至終，只有我一人一無所知？”

“啊棲，對不起。”她收回手，從懷中取出一面手帕隨後遞給我，“這是他留給你的最後一封信，讓我親手交於你。”

我展開手帕，帕面上是一封血書，書中之字，是哥哥親手所撰——

“棲棲，願你有一顆心，可以承載這天下所有惡意，敢於追尋心之所想，君需心懷天下，亦當不悔初心。

棲問兄何為天下，吾妹，即為兄之天下。”

我攥著血書，想要透過他的血跡感受他的氣息，往日記憶鉆心的痛，令我無法呼吸。

洛雲崖一手按住我的肩，亦是泣淚不止。

風驚蘭握住我的手，提醒我道：“啊棲，我雖不知何人帶兵屠戮雲崖頂，可你在被你哥哥軟禁那一年，夕嵐國君同樣軟禁了南宮闕，直到你在火海中葬身的消息傳出來，他才被放出來，想來，南宮明遠也已知曉你爹爹的用意，有意如此。”

我遲疑道：“我在幻境中瞧見是他……”

風驚蘭打斷我的話：“有人利用散魂散潛入你心境制造了一場幻想，知曉如此秘密之人，除非百裏一氏便是夕嵐皇室。”

說到此處她咳了一口血，我欲替她療傷，她卻推卻道：“你可還記得六年前他曾在鬼魅莊為了輸過血？”

我點頭：“記得。”

風驚蘭：“從那時候開始，你們同享一顆魂魄，力量此消彼長，你廢除的修為突然恢覆，他必然受到了反噬……他有危險，速去尋他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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